第8章

他并未走远，而是走到了吸烟区。

左手撑着栏杆，右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，拿了一根烟出来含在嘴里。

薄唇轻抿，打火机发出咔嚓一声声响。

随着蓝黄火苗跳动，他的脑袋一偏，烟被点燃。

他却没有吸上一口，而是深深呼出一口气。

怎么会看不见了呢。

那么美的一双眼睛，要是看不见了，小可怜要怎么办？

一想到深深陷入被子里的小姑娘，紧闭的双眼，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庞，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，毫无生气，他就觉得心口空了一块，呼呼地漏着风，浑身似浸了海水一般冰凉。

她会不会一直看不见？

一想到这个可能性，他就待不住了，将烟头熄灭扔进垃圾桶，转身向病房走去。

杨英止住了哭声，泪水也擦干了，只是眼睛红的厉害。

红毛和瘦子嘴巴笨，不会安慰人，只在一旁陪着。看到封执野进来了，像找到了救星一样，指了指缩着肩膀的小老太太。

“阿婆，”封执野弯腰，将顾昭昭的包从自个的包里拿出来，放在杨英手上，道：“这是昭昭的包，她的手机在包里。”

杨英接过白色小包，又听封执野说：“阿婆你饿了吧？我让红毛去买点粥和小菜，你先吃点填填肚子。”

说完，他给了墙边两工具人一个眼神。

红毛会意，拉着瘦子往门口走，“阿婆，我和瘦子去买吃的，一会就回来。”

在阿婆面前，曾经的问题少年收敛了脾性，乖乖跑腿去了，临走时还关了门。

倒不是怕野哥骂人，主要是怕吵到阿婆。

两少年一走，病房里不止静了，还大了一些。

布满皱纹的手抚上女孩的脸，轻轻摩挲着。

女孩始终没醒来。

“我家昭昭吃了那么多苦，老天爷怎么就不对她好点。”半晌，杨英叹了口气，痛苦地呜咽起来，“昭昭啊，你可一定要好好的，奶奶除了你就没别的亲人了啊......”

“昭昭，你放心，奶奶就是把房子卖了，也会把你的眼睛治好的。”

她的昭昭，曾经那么的骄傲漂亮，是天上的昭昭之星皎皎明月。

杨英不敢想象，孙女醒来后，发现自己看不见了，会不会疯，会不会闹，会不会接受不了。

同样难以接受的还有封执野，捏紧的拳头松开又捏紧，“阿婆，你刚才说，顾昭昭两年前就出过车祸？”

杨英回头，看了看一脸凝重的封执野，叹了口气道：“是啊，两年前，她刚高考完，说是要独自旅行，她爸妈不放心就想跟着一起去。结果，还没到车站就出了事，等我到的时候，她爸妈已经......”

说到这，当年的惨烈场景又浮现在眼前，杨英老泪纵横，泣不成声，“昭昭被她妈妈护着，才没出大事，只是脑袋受了伤，在医院住了一星期，醒来后就被她舅舅接走了。”

“她一直跟我说在舅舅家过得很好，其实老婆子我都知道的，她和她爸爸一样，喜欢说好听的，苦的坏的从来都不说一句。”

当年她担心自己有基础疾病，怕照顾不好昭昭，还会变成她的累赘，就心一软让聂磊把昭昭带走了。

杨英自顾自地说着话，急需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，如今想来，追悔莫及。

躺在白色病床上的顾昭昭眼睛紧闭，眉头皱起，似乎梦到了什么，睫羽不安地颤动着。

“要不是你将昭昭送来医院，昭昭现在还不知会怎样。”

再深的后果杨英不敢往下想。

“说起来，你还是我家昭昭的恩人。”杨英扯了抹笑，帮顾昭昭拢了拢被子，说：“我得回去找些昭昭的换洗衣服，小野，你要是不忙的话，帮我照顾一下昭昭？”

说罢，杨英就想起身。

“阿婆，我去吧。”让阿婆一个人来回跑，封执野不放心，“万一昭昭醒了，有亲人在身边她会更安心。”

杨英想了想，不跟他客气了，将家里钥匙给了封执野。

封执野直接开车回了杨英住着的两层小楼，和封执野家就隔了一条小巷。

一楼开了个小卖部，后面是厨房和厕所，二楼有两个房间，封执野上了楼梯后直接来到了装有水晶门帘的房间门前。

回想着阿婆的话，封执野转动门把手。

房间干净整洁，虽说外面阴雨绵绵，里面却不昏暗。床上铺着粉色碎花被，书桌一尘不染，摆着几本漫画书和两个相框。

封执野瞥了一眼，横着的相框是一家四口，竖着的是顾昭昭的单人照。

两张相片里的顾昭昭都有着灿烂笑容，尤其是单人照，穿着淡蓝色衬衫裙，双手背到身后，转身的瞬间被抓拍，还能看到马尾跳动的弧度，和桃花眼里的点点星光。

青春热烈如人间水蜜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