末世献祭：趁我病要我命

8

第三天清晨，海洋里的生物大量变异，形容诡异的深海动物们也渐渐承受不了海底的强辐射，开始上岸。

一时，人间如炼狱。

人类因为与海水接触不多，还没发生变异情况。

迟早的事。

我站在池老身后，挥手又搬出了鲛人二十年眼泪，有些肉疼。

不知道下一届首领会不会怪我，上岸不过五天就送出去三十年珍珠。

我陪在池老身边，出席了排放核废水后第一次国际会议。

“核废水？那都是经过我们最严格的过滤吸附的，清澈到可以喝的程度！”

R国首相侃侃而谈，容光焕发。

和他相比，操劳了几天的池老和因为水污染身体不舒服的我显得狼狈很多。

我们没有和他纠缠，沉默地看着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们。

祭祀将在今天下午进行。

“池舟呀，你好好休息，马上就没事啦～”

我眉眼弯弯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青年，他的情况已然好转，此刻挣扎着坐起来，眼里带着化不开的担忧：

“皎皎，只是把鲛人和人类要承受的痛苦，转移到那些真正作恶的人身上，是吗？”

这是他问这个问题的第六遍，我仍旧耐心地点头。

可能是诅咒让我们两个有了莫名的心电感应，他好像隐约猜得到我要做什么。

还是在那个废弃的船舶里，在池老的注视下，我念起古旧悠长的咒语。

上天是公平的，给了人类飞速发展的科技，给了鲛人一族科技之外的东西，让我们可以控制因果。

世间万事，逃不过因果二字。

盛大的海啸吸引了所有人类的瞩目，他们不知道，那是大海脱离伤害的欢歌。

海啸过后，R国部分人莫名病倒，血液里甚至能检测出放射性元素。

我没有往下进行，我私心里想，还能再等等。

再让我陪池舟一段时间。

人类进入末世，部分R国人变异，成为没有知觉，丧失理智，只知道攻击别人的怪物。

虽然这些人只停留在R国，但也足够让地球各处人人自危，他们叫那些人“丧尸”。

但其实不是，这些人只是因核辐射极易变异的人类，除了外形丑陋和神志不清，它们本质上还是人，没有末世小说里以一敌百那么恐怖，也没有什么异能，但确实会死很早。

大家一边担忧着丧尸潮的来临，一边疯狂囤货。

“池舟，你吃香菇鸡汤面不？”

我垂头丧气地看着超市货架上噤声的几袋绿油油的方便面，有些无助。

天呢！这才一天而已，超市都要被这群疯狂的人类搬空了。

池舟甜甜地笑，并不在意什么香菇鸡汤面，他满怀温柔的目光看着我……购物袋里的盐。

是的，这孩子以为有盐，我就能在他家浴缸里多待一段时间。

至于什么丧尸潮，这孩子明白事情的始末，自然知道这种事不会发生。

但我还是固执地买着东西，不止吃的，甚至发电机、工具箱、常用药品、木板、充气艇……

总之，能想到的，我都买了。

钱是用珍珠和池老换的，一颗珍珠一百块。

怎么说，知道这个价格的时候，池舟看我的眼神相当之复杂，最后朝他爷爷怒吼：

“爷爷呀爷爷，你怎么能骗一条小鱼呢？！”

池老虎着脸：“说话太难听了！怎么能叫骗呢？”

然后老人家抱着珍珠一边儿乐呵去了。

我看在眼里，只觉得想笑。

但我最近明显感觉到，池舟有点不安，比如我现在在加固窗户上的防盗电网，他非要把我手里的工具抢走，毛茸茸的头埋在我颈窝里，落下一个又一个吻。

我被他亲得面红耳赤，推他他就装头晕，然后继续赖在我身上。

“池舟！你不要随时撩拨我好吗？我也是有正常生理需求的……一条鱼！”

池舟眼睛晶亮，抱紧了我，叠声地叫宝宝。

“皎皎宝宝宝宝，我的小鱼，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呀？”

我强忍内心的酸涩，笑着酸他：“就离开就离开，气死你气死你。”

池舟抱紧了我，再也没有初识时温柔沉默的样子。

他声音闷闷地：“皎皎，我不是故意让他们来围你的。”

他说的是在R国我被池老派来的黑衣人围堵的事。

我温柔地拍拍他的头：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”

这件事池老已经跟我解释过，那时候他们草木皆兵，还以为突然出现在池舟身边的我是什么R国来的细作，这才想把我带回**审问。

**人爱好和平，仁治天下，就算落在他们手里，我也不会出事。

池舟的身体虽然恢复的七七八八了，但是比之常人还是很羸弱，我夜夜守在他床边，用海底独有的方式哄他入睡，也增强他的心力。

看着池舟酣睡的脸，我默默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吻，起身离开。

房门外，池老在等我。

9

“皎皎……其实你如果不愿意……”

池老开口，面色带着不忍。

我伸手打断他的话：“我说过，人类和鲛人本就同源，我们要共同为这个世界负责。”

那些放射性物质只是被集中到了R国人身上，并没有消失。

他们存在一天，普通民众就多被影响一天，随着他们身死，那些放射性元素也会再次流入大自然。

海洋不可能独善其身，也没有哪里能幸免于难。

我摸向脖子上挂着的一颗小小夜明珠，那是父亲的遗骸。

大海早已告诉过我，它的选择。

我是鲛人首领，我是海的女儿，我更是地球上的一分子，我有能力也有责任，救我族人于隐患。

我换上最华美的衣衫，鱼尾熠熠生辉，我是最美的鲛人。

我控制不住地落泪，周围的族人为我献上挽歌。

我赶紧接住眼泪，扔给在一旁红了眼圈的池老：“老头，以后没我的珍珠，你可要努力挣钱充盈国库啊！”

池老：“……”

我深呼吸，抚摸着胸前的夜明珠，念念叨叨：“父亲啊，献祭疼不疼啊，您当初为了阻止火山喷发献祭的时候女儿还小，根本没围观过程啊……”

我忍不住委屈起来，继续念叨：“如果待会儿太疼我忍不住嚎叫，会不会给鲛人一族丢脸啊……”

抽了抽鼻子，我沉默良久，想起很多很多事。

“我最怕给族人丢脸了……”

鲛人首领，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救苍生与水火，我父亲为救火灾难民而死，我祖母为阻止海啸而死。

从小，我就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献祭生命，所以我不敢与族人亲近，族人也都躲着我。

每次献祭后，深海都会接自己的孩子回家，也抹除在场所有人的记忆。

是仁慈，也是残忍。

人们不必承受对鲛人的感恩与愧疚，也不能接触到这个世界最本源的力量。

我缓缓闭上眼。

终于，到了夜里十二点，月亮最圆的时候。

我缓缓吟唱起祝词，用心体会着海洋的指引。

璀璨盛大的光芒从我身上溢出，碎散成星星点点的光晕，飞速飞向地球各个角落。

像一场杂乱无章又格外夺目的流星。

我感觉自己慢慢升到空中，好像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着，这种触感让我飘飘欲仙，舒服得想要喟叹。

原来，不疼啊……

意识逐渐消散，但也十分舒服，好像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。

族人们的歌声汇聚在一起，宏大美妙，逐渐把我送回大海的怀抱。

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，我看见跌跌撞撞闯进来的池舟。

“皎皎…皎皎……”

他无声地说着，眼里落下饱满滚烫的泪珠。

他的嘴角渗出一丝血，被周围的人类着急忙慌地搀扶住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。

我太舒服，太想睡觉了，我没有力气再去扶起池舟，也没有力气再给他擦一擦嘴角的血。

我这一生，从无憾事，唯一想做而没有做的，就是和池舟相对而坐，吃一顿人类最普通的饭。

我看到从自己心口飞出去的那片光芒，正中池舟眉心。

那是我看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