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江南

14、

我说道，「桑落，我很幸运，在最倒霉的人生中遇到了你。我想我该把这份幸运送给你。

「其实，决定来江南的那天，我买了一张彩票。结果万万没想到中了二十万。现在还没去兑奖。我想把这张彩票留给你。谢谢你愿意和这么差劲的我做朋友。」

郑桑落哭的稀里哗啦，「为什么上天对善良的人总是那么苛刻，为什么不是他们得绝症？怡怡，我好希望得病的人是我，而不是那么热爱生活的你。我好想时间倒转，回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，我一定会对你更好的……」

剩下的话我没有听见，我陷入了昏迷。

尽管我强撑着，想要看完这场雪，想要多陪郑桑落和小软一会。

癌症扩散得很快，遍及全身，在我的意料之外。

我不能再出去看江南的美景了。

桑落很好，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提及我的家人，也没有一句怨言，只是悉心得照顾我。

好久没有开机了，我打开旧手机。忽然看到里面有很多未接来电，有姐姐的，有妈妈的，也有我的养父母的。

真是稀奇，她们给我打电话准没什么好事。

我没想到赵益还会给我打电话。

想了想，还是决定打回去，为我好几年的暗恋画上句号。

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，嘈杂的声音传入耳朵。

有喇叭声，有说话声，叫卖声，各种各样混合在一起。

他应该是在外面。

「喂？沈怡？」

「是你吗？你应该在听吧。我从来喜欢的都是你，你能不能再让我见你一面？」

我听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
忽然出现一个清脆的女声，「赵益，你在跟谁说话呢？」

——是沈安安！

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这步了么？

一起逛街，买东西。

倒是我自讨苦吃，显得没趣。

我匆忙挂断电话。

好像，早就结束了。

15、

我瞥到了我妈发给我的微信信息。

她问我到底在哪里，求我快点回去，希望我能回她消息。

可是，我怕我是再也没机会回去了。

我打字告诉了她我现在所处的位置，让她有胆量就来找我。

我和郑桑落都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来找我。

郑桑落面露不悦地让她进来看我。

我妈大概从没有想到我现在会是这个鬼样子。

整个人瘦了一圈，骨头突起，面色苍白，毫无生气。

她看起来也是好几天没有睡觉，黑眼圈很重。

郑桑落语气不好，「你来做什么？又逼怡怡把眼角膜捐给沈安安吗？她都要死了，你能不能让她放松一下？」

我知道郑桑落是看不惯，要为我出气。

我淡淡说道，「妈，等我死后，会把眼角膜捐给沈安安的，这个你放心。」

「其他的我给不了，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晃悠，我只想安稳度过最后的时光。」

我妈眼眶湿润，「怡怡，对不起，妈妈不知道你生病了。妈妈带你去治病好不好？妈妈错了，妈妈不该这样，求求你，跟我回家好不好？」

她哭得撕心裂肺，像个不懂事的小孩。

我没回答，只是摇头。

郑桑落叹了口气，也摇摇头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
一切终究是来得太晚了。

16、

我妈留在了江南，经常给我买各种维生素，营养品以及牛奶零食。

郑桑落不肯收，她就堆在我家门口。

她不敢来看我，只能央求郑桑落帮忙带话。

病情严重，我经常疼得死去活来，饭也没心情吃。

小软每天趴在我怀里，想让我笑笑。

我每天忍受着剧痛，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。

我不想再让郑桑落为我担心了。

我还假装开心地说感觉身体比之前好些了，让她放心。

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，我起身，拿出笔，在纸上写字。

月光温柔，照在桌上。

我想我马上就要离开了。

我忍受不了的剧烈的疼痛，像是要把我生吞了一样。

我不能再拖累郑桑落了，她该是过上正常的生活。

留下遗书和彩票，我离开了郑桑落的家。

我知道，我的生命走到了终点。

再见了，我最爱的世界。

可惜，你对我并不好。

再见了，我最好的朋友。

17、

我是郑桑落。

发现沈怡不见的时候，我很着急。

房间都被打扫过，一尘不染。碗筷都被清洗了，消毒过。

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，我害怕她真的离开了我。

看得怡怡留下的字条和彩票时，我知道我无能为力了。

小软好像也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呜呜地哭着。

她就是这样一个很为朋友考虑的人。

尽管，她只有我一个朋友。

找到她尸体的时候，我还是忍不住哭，她那样好的女孩，结局却那么惨。

她的葬礼很简单，按照她生前的遗愿举办的。

没有想到的是，赵益，沈安安，她妈和她姐姐以及她养母也会来。

也是，除了这些人，她还有什么执念呢。

沈怡的姐姐哭成了一个泪人，怔在原地，「不会的，她怎么会走得这么快？」

我看着她，冷冷地说，「现在来哭难道不很晚了吗？有什么意思？她在的时候你们都不珍惜。她走了才后悔。」

养母红着眼睛，自说自话道，「这一定是假的，明明前段时间我还陪她过了十八岁生日。不可能的，不可能的……」

可惜，不管她怎么说，沈怡都不会再回来了。

沈安安的眼睛恢复了光明，在沈怡的捐助下。

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沈安安还有脸在她的灵前哭。

沈怡，她也会觉得晦气吧。

所以我直接把她赶走了，「沈安安，你来干什么。你不知道怡怡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了吗？」

沈安安走了。

怡怡，你这么好的人，偏偏一生这么多磨难，十八岁就离开了。

往后的风景，我替你去看。

我喃喃低语，「怡怡，我相信他们以后都会遭报应的。希望你在天堂，好好的。」

下辈子，我还要和你做朋友。

处理好那边的事情，我带着小软回到了江南。

我时常会想起以前和沈怡在一起的时光。

初中的时候，我也一眼就注意到了沈怡。

虽然她性格内向，但是我就是打心眼里喜欢，觉得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。

于是我每天都主动和她打招呼。

日复一日的坚持下，她终于被我打动了，开始和我来往。

我们是最好的朋友，她会主动给我写很长很长的信，其实我也很喜欢写信。

所以我愿意去把日常的点点滴滴记在心里，写进信封，送给她。

我想我拿到了全世界最宝贵的友谊。

怡怡，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