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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梁京前朝是便是都城,规格宏大。

武帝开国之后,在原先的宫城之外另兴建起了储君居住的东宫和罪奴居住的掖庭,又命工部将整座城市的市坊和城道重新规划。经成帝、惠帝、昌帝几朝之后,形成了如今这个布局。

以梁宫为中心,周围乃是宗室所居住的王府,皇家园林和太庙、社稷,是为内城;内城又辐射出南北七条、东西五条主道路,并十二条街,将整个外城域地划分为了四大片。

南为普通民居,北为侯门高府,东为官邸府衙,西为集市。每一片域都修建着层层叠叠的房宇,更有酒肆、饭馆、客栈供来往民众方便使用。

又因梁人多礼佛,诸多寺庙不可历数,最大的护国寺便坐落在内城与外城相交之地。站在护国塔上向南眺望,整个梁京尽收眼底。

同一日的梁宫,兴庆殿内,盛怒的绍永帝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摔了出去,径直砸中面前跪着的人额角上。

“遇刺?遇刺!”绍永帝冷冷一笑,“那个废物还不是太子呢,就有人这么看重他,千里迢迢赶着给他送这么多人?”

那名传令官瑟瑟发抖,跪得笔直,没有做声,额角的血痕混着渗出的冷汗,疼得他直哆嗦,却不敢伸出手略微擦一擦。一只已经布满斑纹的手用力提起他的领子。令官被迫抬起头,对上了绍永帝阴鸷的眼眸。

“你说,是谁?”

传令官张着嘴,结结巴巴发出几个不明的音节,疯狂摇起头来,然后就被掐住了喉咙。他不禁双眼外翻起来,整张脸也憋成了紫红色。

就在这时,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了进来。

来人身着月白锦袍,素带朱里,雕兰描叶的玉冠两侧坠下长长的流苏,衬得那长发如墨玉流光,腰间佩着的镂白玉双佩,也随着步履间发出玎玲之声。

他躬身行礼的样子,犹如雪中倾曲的青竹,弯折并不是为雪所迫,只是为了抖落积雪。

绍永帝一把扔开已经已经青筋暴涨的传令官,癫狂之姿略微轻缓。

“越儿所来何事?”

“回禀陛下,越听闻父王车驾将至城门,意欲迎接。”温越不卑不亢,直言道。

“你倒是想他,真是他的好儿子。”绍永帝不阴不阳道。

“还好,也不是很想,但是不去接不太像话,过两日言官定会弹劾孙儿,很烦。”温越表情未改。

“......”

绍永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,原本的暴怒断在了一半,停下也不是,继续也不是。

他只得摆摆手表示同意,又问:“你爹在黄州遇刺,你说,会是谁?”

“不是魏国公,雍州近来外防吃紧,他有个得力副将又刚病逝,手下忙作一团,没这闲工夫;不是杨家,看不上我父王;更不可能是六皇叔,他巴不得父王尽早入京。”温越毫不废话,也不婉言,单刀直入,直接得坦坦荡荡。

“哦,他们还知道陛下提前派了龙武军,把本来接引之地的邡州改为了黄州。”

点到为止。

绍永帝冷哼一声:“你对北定军的事倒是门清,死了个副将都知道。”

“因为那副将是孙儿派人杀的。”温越气定神闲,“之前跟陛下讨了旨意,您还让孙儿栽到戚家头上。”

“......”

绍永帝略思,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事,难怪这几天朝堂之上北定军上了好几道折子给戚家使绊子呢,又高兴起来,巴不得那几个吵得更凶一点。

于是他眉开眼笑地拍了拍温越的肩膀:“很好,滚吧。”

“是,孙儿滚了。”温越习以为常地行了个礼,退出了兴庆殿,离开之前,听到了里面传来那名令官凄厉的叫声。

还是早春,他怎么就觉得,这日头大得有些刺眼了呢?

温越站在殿外,强迫自己静静地听着那名无辜小吏被反复折磨的痛喊声、哭骂声,直至渐渐哀弱、平息。

俄而,一个小黄门拖着个面目全非、不成人形的尸体,一脸麻木地从侧门走了出去,留下一道褐色的血痕。令官的血在干涸之前,又被另一个黄门跪着擦拭得干干净净,不留印迹。

温越一手遮在额头前,眯着眼睛望向了天空,然后五指收拢,把那日光握在手心里,捏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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