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市，胡商遍地，往来如织。
林晚凌和萧延出发前便做了一番乔装。
毕竟他们一个名门之后，一个出自宫里，身上衣着在龙蛇混杂的西市太过惹眼，私下走访不太方便。
咕——
街上的吵嚷中夹杂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咕噜声。
好巧不巧正是萧延的肚子里发出来的。
事实上出来后他肚子已经叫了好几次。
但因西市街上人多，直接盖掉。
未免给林晚凌听见丢面儿，他故意跟林晚凌一前一后地走着。
沿路都能看到买吃的小摊，他正愁要不要趁林晚凌不注意的情况下，买个什么先垫下肚子？
蓦的。
“给。”
随着林晚凌的声音而来的，还有一张香喷喷热腾腾的大饼。
“……”萧延望其咽了咽，但还是端着世家公子的架子问道，“这是何物？”
只见林晚凌已经兀自咬上一口，鼓着腮帮告诉他，“胡饼，将军该不会没吃过吧？”
“……”萧延一噎，将林晚凌抓胡饼的手推回去，“我不吃这种路边摊。”
林晚凌心道穷讲究，面上却用手拐打了对方一下，“这么多我也吃不掉，不吃你给乞丐吧，就当做好事。”
硬把胡饼塞给了他。
萧延险些被饼上的油弄脏衣襟，抓着饼，拍了拍胸口，确认没弄脏后，又顺着林晚凌的视线扫向不远处的一窝乞丐，刚巧有一个正眼巴巴地瞅过来。
“……”
萧延本意是想林晚凌再劝劝自己，然后他就吃了。
即使不卫生，但见她吃得那么香，应该没有想象中难以下咽。
谁料她竟出了个嗖主意，自己还饿着呢，居然让自己把饼送给乞丐？
如今见林晚凌香喷喷地啃着手里的大饼瞅着自己，对面小花脸似的小乞丐也瞅着自己。
这饼就…………
萧延一提气，拿着饼，径直走向了小乞丐。
林晚凌没再看他，而是把注意力又投到沿街的店铺上。
此趟出来，她就是为了找香料店。
阮芸、徐采女的尸体上都找到了同一种异香。
适才看卷宗的时候，她除了仔细阅读案件经过外，还特地留意了尸体有无异香的记录。
虽然没有找到想要的，但她发现几名死者生前都好香道。
那么跟异香就一定有关联。
而想要找寻连王宫都没有的异香，只能从西市着手。
林晚凌刚看到一个香铺，正要喊萧延一起，扭头就见对方已然回来。
而他正大口吃着手里的胡饼，吃得那叫一个香。
“我不吃这种路边摊。”
他每咬一口，林晚凌脑海里便响起他刚刚说过的话，眉角都跟着抽搐起来。
“……”林晚凌擦了擦嘴，僵笑地问，“将军，你这是？”
萧延面不改色，“乞丐不要这饼。”
“……”林晚凌的表情已经表达一切：这鬼话谁信啊？
萧延就好像听见了她的心声，再度面不改色，吃掉最后一口胡饼，咽下道，“我让他在银两和胡饼中选。”
林晚凌：“……”
后话已经不言而喻，乞丐肯定选钱啊，要不他怎么把胡饼全须全尾的带回来？
明明就想吃，还不承认，这什么人啊。（内心摇头）
就在这时，不远处一个大腹便便的胡人正当街鞭打一个小姑娘。
小姑娘约莫十五六，手脚都戴有镣铐，衣衫多处磨破，还有一块块深色发硬的脏污，她被胖胡人用短鞭抽打着，整个人蜷缩在地上，看上去可怜极了。
胖胡人抽得气喘吁吁，发现周围人都在可怜小姑娘，说他下手太狠。
胖胡人一甩头，脸上八两的横肉跟着一起晃动，他举起手里的短鞭指向那些七嘴八舌的路人，破口大骂，“一个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是吧？”
“她是我的奴隶，老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，打死了也没人管得着。”
路人纷纷指责，说他黑心，草菅人命，但都忌惮胡人手里的鞭子，加上胡人身上衣着光鲜，指不定就跟哪位权贵认识，除了说他两句，谁也不敢上前。
胖胡人怒瞪众人，举鞭恐吓，“还骂是吧？”
地上的小姑娘趁机想溜，可没跑几步就被胖胡人拽住锁链，一个大力拉回到身边。
“想跑？老子花那么多钱买的你，你敢跑？”
“让你跑！”
“让你跑！”
说着扬鞭再次恶狠狠地抽下来。
看得出，胖胡人之所以那么生气，八成就是见小姑娘不老实，一路上总想跑。
“老子今天就打断你的腿！”
就在胖胡人的鞭子再要落下时，他发现举起的鞭子突然拽不动了。
回头就见一名个头极高，面容冷峻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，而男人的一只手正抓着他的鞭子。
看出男子衣着不俗，周身还透着世家公子的贵气，胖胡人大小也算个商人，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。
“这位公子，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。”语气不似之前的凶悍。
萧延冷哼，“再打下去，你就不怕血本无归？”
他没有指责胖胡人，而是将事实说给他听。
胖胡人这才冷静下来，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，打坏了还怎么卖钱？遂抽回短鞭一面卷，一面上下打量萧延。
同时，林晚凌已经去到小姑娘身边，将她从地上扶起。
“小妹妹，你没事吧？”柔声问。
小姑娘眯着眼，神色有些虚脱，在模糊的视野中，她看清了林晚凌的长相，可刚开口，“救……（我）……”
后面一个字还没喊出来，人便晕了过去。
林晚凌，“小妹妹？”
林晚凌毫不嫌弃地抱起她，再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镣铐。
这镣铐的材质……
“她没事吧？”萧延走过来问。
林晚凌查看了小姑娘的情况后，摇头道，“无碍，应是很久没吃东西，加上遭了一顿毒打，脱力昏厥罢了。”
萧延点头，没说什么。
这时，胖胡人搓着手也走过来，他瞧出做生意的机会来了，遂带着一脸谄笑地问，
“敢问二位，可是瞧上这丫头了？”
“二位真是好眼光啊，别看她脏兮兮的，洗干净后那小脸模子还是挺俊的。重点，体格壮实，能干活，买回去当个粗使丫头也不错。”
胖胡人语气跟神态较之前简直判若两人。
萧延看不惯他这种奸商嘴脸，正眼都没瞧他，扬起下巴，负手问，“开个价吧。”
胖胡人见状，顿时眉开眼笑，以他多年经验，眼前的这位爷一看就是多金爽快的主啊。
狡黠地转了圈眼珠，胖胡人抬手带笑的比了个‘二’。
林晚凌正照顾小姑娘，但她也一直留意萧延这边的情况，见胖胡人开口就是‘二’字打头。
心里不由谩骂：二十两？这肥猪真敢要啊。
不过不用担心，萧延肯定不会上当。
下一秒。
萧延冷哼：“我还以为多少，才二百两。”
林晚凌：？？
胖胡人：？！！
就连围观百姓都忍不住哗然。
“什么，二百两？”
“我没听错吧？”
“哪里来的富家公子？”
“富家？什么样的家世能出二百两买个小丫头都不眨眼的？”
此言一出，众人纷纷赞同，并开始盲猜起萧延的出身。
见状，林晚凌简直头大，但她只怪自己。
怎么把萧延姓萧这茬给忘了呢？
兰陵萧氏，能是缺钱的主？
不过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周身伤痕累累，可见平时没少被虐待，再看那奸商，正直勾勾地盯着萧延讨钱，两只跟蹄髈一样的掌心都快搓秃噜皮了吧？而他贪婪的嘴角也快咧到耳根了。
林晚凌再也没发坐视不管。
萧延刚准备把银票交到胖胡人手上，不料被林晚凌一把夺走。
萧延：？？
见到嘴的肥肉被人抢走，胖胡人立即朝林晚凌怒骂道：“哪里来的野丫头，还我银子。”
说着就要扑向林晚凌，抢她手里的银票。
但他还没迈出一步便被萧延的高大身影挡下。
“公子？”胖胡人不解地望向他。
萧延也不知林晚凌为何有此举动，但比起别人，他更愿相信林晚凌。
“野丫头？”一声清悦的质疑。
林晚凌从萧延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出来，“知道我们是谁么？”
看她摆出的架子，加上萧延维护她，萧延能不眨眼的拿出两千两，自然家世煊赫。
林晚凌跟萧延是一路的，听她的意思，好像他们大有来头，胖胡人不敢轻易得罪，故作镇定的问，“你们是谁？”
“这位，”林晚凌没看萧延，却用手背敲了敲萧延的胸口，“可是堂堂的禁军统领。”
最后四字，尤其重读。
“他是禁军统领？”
“难怪了。”
“都说但凡能入禁军者，必出身世家。”
“此人还是禁军统领，还这么年轻，想必家世渊源，富贵簪缨啊。”
“对对对。”
听着周围人的议论，胖胡人脸白了白，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问道，“是……是禁军统领又如何？难不成你们还想白嫖？告诉你们，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，即便身为禁军统领也是要守法的！”
听他在那儿扯着嗓子嚎，林晚凌耳朵都钻老半天了，“好，”她放下钻耳的手，“你要说王法，咱们就跟你好好聊聊王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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