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

谢景死了。

在他的桌案上，有一道尚未盖印的圣旨。

上面写着传位谢之洲。

他的算盘打的极好，就是要让自己得到谢之洲的身体之后继续做这大昭的主人。

谢之洲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帝。

谢景一心想要得到谢之洲的身体，所以把谢之洲打入掖庭。

他不知道，谢之洲早已经和孟钰联合起来，即便我不硬拖着谢景在火海里一起死，孟家军也会和谢之洲里应外合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。

而我，是当初被烧死在昭仪殿的先皇后，也是如今被烧死的宋美人。

在这个宫里，再没有可以让我留下的身份。

于是我对谢之洲说，“那就放我出宫吧。”

谢之洲不允，“我没有亲人，你走了，我就彻底孤家寡人了。”

孟钰也说，“之之，这宫里多寂寞啊，你留下来，我也算是有个伴儿。”

她说，“谢之洲他不想让你走，只要你愿意，你就是孟家的女儿，我的侄女儿。这样的身份，当不起他谢之洲的皇后么。”

我不由一愣。

我只当谢之洲是我的希望，从未往男女之事上想过。

孟钰又说，“当然，谢之洲也说了，若你不愿，他也会送你出宫。”

我考虑了很久。

直到谢之洲登基那天，我被宫女从塌上拉起来，糊里糊涂地被摁在梳妆台前，给我带上凤冠的时候，我才清醒过来。

我从宫女们的包围中挣脱出来，“这是做什么？”

“娘娘恕罪。”她们惶恐跪在地上，“今日是皇上登基大典，也是您的册封大典。”

“册封大典？”

谢之洲不是说，容我考虑的么？

这么重要的事情，若非刻意隐瞒，又怎么可能不露一丝风声？

我扔掉凤冠，一路小跑，穿过长长的甬道。

我好像在尽头看到了哥哥和嫂嫂。

那是我和谢景大婚时，嫂嫂送我出门脸上堆满笑意，“之之合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子。”

哥哥背我上花轿，他说，“之之，有哥哥在，谁都不能欺负你。”

我气喘吁吁地停下来，泪水夺眶而出，模糊了视线。

在朦胧的天光里，哥哥和嫂嫂的影子渐渐散去。

站在尽头的只有一个人——谢之洲。

我朝他走过去。

他牵着一匹马，胳膊上挽着包袱。

他把包袱递给我，笑着说，“猜到你会来。”

我接过包袱，心里已经明白，他知道我的选择，并且尊重我的选择。

我接过包袱，牵过马，对他说，“人很容易变，在那个位置上待久了，总是会变的。我不想看到那一天，人不能在同一个位置上跌倒两次。”

他点点头说，“我明白你的顾虑，所以我不强留你。”

他淡然一笑，只伸手过来抱住我。

这甚至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，大抵也是最后一个。

他说，“一路保重呀，若累了，随时回来，我等着你。”

我回抱住他，压抑住内心的不舍。

同样回以淡淡一笑，“这个皇帝，你要做的比他好。”

他紧搂住我，哑声道，“好，我发誓。”

我骑上马，打马驶出宫门，回头望去。

淡淡的天光下，孟钰在甬道那头目送着我，而谢之洲已经背过身去，微垂着头。

我回头看看广阔的天地，心突然空了下来，有一种天地广阔，而我无处可去的感觉。

这辈子我最亲的两个人都在这座城里。

我突然调转马头，打马前行，往甬道奔去。

谢之洲听到动静回过身来，眼中的泪映着熹微天光，又慢慢爬满了笑意。

我说，“谢之洲，我留下来，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。”

谢之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，只一把将我从马背上接下来，紧紧搂在怀里。

他连连应道，“好好好。”

（全文完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