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

“......心黑肝烂！你们都该下地狱！”张香捡起一块石头，用力砸在圆满超市的玻璃上。

儿媳妇许宥的一句嘲讽，让张香心里堵着一口气，不上不下的。她儿子李理被裁员后一直靠许宥的薪水过日子，平日里是有点游手好闲，常常不着家，这次儿子又两天没回来，张香原本以为他可能在哪个狐朋狗友家，被许宥“提醒”了，她不顾董扬的阻拦，独自离开活动中心，然后便发现了烧得模糊不清的儿子。

那可是她儿子啊！

化成灰她也认得！

“该死的，杀千刀的！满小清你自己也有孩子，怎么下得去手？！不怕报应遭到她头上吗？！”

满小清黑了脸，她可以接受自己被骂，但牵扯到桃桃就不行！

她怒气腾腾地走出超市，站在门前的小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张香：“世上要真有因果报应，你儿子的下场就是你的报应遭到了他头上！”

“我杀了你——”张香骂不过，猛地朝满小清撞过去，她身材矮小、膀大腰圆，仿佛一头发怒的牛，冲击力可见一般，但最终连满小清的衣角边都没碰到，就被梁九迟一脚蹬了出去。

“别来闹事！”梁九迟沉着脸警告道。

他还是脚下留情了，张香只是踉跄几步后一屁股坐倒在地，如果梁九迟有心要她命，一脚就能让张香吐血。

但张香可不会觉得他们温柔，她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撒泼打滚，“杀人了、杀人了！烧了我儿子，还要杀了我，我们娘儿俩怎么这么命苦啊！”

“命苦？”满小清呵呵一笑，“你回头看看，满大街死的何止你儿子一个？这条街就死了几十人、上百人，出了这条街、出了这个社区、出了这座城，全都是死人！你儿子又不是我杀的，你要报仇就去杀百足僵，别把我满小清当做好捏的柿子！”

她虽然笑了，笑声里却像藏着一把把刀，冷冷烁烁，张香被她盯着，不由得瑟缩了一下，不敢对视。

满小清已经在末世生不如死地活过一遍，重生后想的最多的也是怎么活下去，她知道末世有多么可怕，张香不知道，张香还在用她惯用的那一套，她觉得只要撒一撒泼、闹一闹，总能被迁就、被妥协，满小清不会惯着她，更没有点醒她的职责。

“我把话撂在这了，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，别上来撩贱。反正已经死了这么多人，多你一个也不多......”满小清看到一只百足僵缓缓爬上张香的脚背，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啤酒盖用力丢过去，“但我还想省省柴火。”

啤酒盖砸在张香脚背上，不痛，只是吓张香一跳，最吓人的是脚背上一只大虫子扭来扭去，张香尖叫起来，疯狂抖脚，把虫子甩掉后又觉得身上还有其他虫子，顿时像铁板上的活鱿鱼似的四肢狂舞起来。

满小清对看她蹦跶没兴趣，拉了下梁九迟的袖子：“我们进去吧。”

梁九迟看向满小清时敛去了冷戾，眉眼清明又温和，“你还是心软，提醒了她。”

满小清撇撇嘴，“不是心软，她要是立即死了也就算了，百足僵碰她一下她半死不活的，那我救还是不救？倒在咱们家门口，不救她晦气，救她浪费我的药......”

满小清嘀嘀咕咕的辩解着，梁九迟微微一笑，看破不说破。

张香在原地跳了好一会儿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，再抬头，满小清和梁九迟都走了，大街上又只剩她一个，空旷得连风声都萧萧。

张香举目四望，刚刚没看到的——或者说气头上忽视了、又或者说心里下意识不去看的那些尸体映入眼帘，一个两个、五个六个......到处是死人。日头爬高后，百足僵便藏在阴暗的角落里，这会儿阳气最盛的时候已经过去，百足僵又开始活动起来，它们爬来爬去，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，这些小小的声音回响在耳边，总让人觉得它们离自己很近，好像下一秒就会落到身上。

一直蒙在张香眼前的那层侥幸被戳破了，她突然想到儿子，被剖开的肚子里烧得黑不溜秋的那些虫卵。

“呕！”张香弯下身，吐了，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，几分钟后，她疯了一样地叫喊起来，跑着跳着，从这条街上消失了。

这条街之外，还有无数个张香一样崩溃了的人，圆满超市里，满小清听到了张香的叫声，像待宰的母鸡被掐着脖子一样凄厉，不止满小清听到了，整条街都听到了。

但张香消失后，街上又陷入了沉寂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太阳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，百足僵的活动越来越频繁，它们寻找着食物，但此时已经没有人类会在大街上晃荡了。

气温降低，百足僵本能地朝温暖的地方靠近，比如圆满超市，比如活动中心。

满小清敏锐地察觉虫子们的躁动，她早早地开始做准备，在梁九迟、金凯、秦院长的帮助下扎了一捆捆烧来熏虫的药草。

浅浅的、灰白色的烟从门窗的缝隙里飘出去，百足僵闻到讨厌的味道，在超市外围徘徊不前，但这时候只要刮来一阵风，吹散了药草的味道，百足僵便又争先恐后地往里冲。

除了光源、热源，满小清也在散发着吸引它们的气味。

在又一条百足僵消无声息地溜进来、扑向满小清却被抓住爆头后，满小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
她的血能威慑百虫、百毒不侵，但她的肉对毒物来说却是美味，在这个变成了炼蛊场一样的世界里，满小清就是最有可能成为蛊王的那个存在，其他毒物要想活下来，就必须吃掉满小清！每个月的月圆时分，满小清的苗疆血脉会变得虚弱，血液里对毒物的那种震慑大大削减，骨肉对毒物的诱惑放大数倍，平时的她有多强大，月圆时就有多弱小。

日期显示今天正是农历十六，窗外明月高悬，连收留的小蝎子都冲着满小清跃跃欲试地舞动尾巴尖，满小清懊丧地一拍脑门，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