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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二位是外乡来的,这会儿时间还早,可以进城去看灯会。

「咱们这元宵灯会要过了正月才撤。」

「不用了,我们……」我没说完,宋百川却道,「多谢,我们吃过饭就去。」

我错愕地看着他。

他扬着眉梢,「这里的灯会很有名,而且还有不少当地的酒可以品鉴。」

我顿时来了兴致。

但去了灯会后,才发现根本没有酒台,宋百川轻描淡写地解释:「哦,大约是撤走了。」

我无言以对。

「想放河灯吗?」宋百川问我。

我摇头,「算了,随便逛逛就好。」

但最后还是和他一起去放灯了,我不知他在河灯上祈愿了什么,我倒随笔写了一句,「祈愿宋大人平安健康,所想所愿皆成真。」

巴结人要做到滴水不漏嘛。

「写了什么?」他问我。

我迅速抄着水,推着灯走。

他轻笑,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听清。

第二日我早早起来,借了厨房给他做了药膳粥。倒不是我真的这么贤惠体贴,主要还是难得和他一道走,我需要得抓紧时间多巴结他。

「大人,起床了吗?」

他应了一声,我推门而入,将粥放在桌上,视线一转看到一盏河灯,我咦了一声,不等我问,他已将河灯放到行礼去了。

「那个灯……」我问他,他面无表情地坐下来,冷声道,「今日你要自己走了,我得赶路回京。」

我不敢再问,「哦,那您注意身体。」

只是那个灯,好眼熟。

回京后,天气渐暖,过了些日子,蔡元娘生了。

孩子满月那天,萧府摆了宴席,蔡元娘给我送来请柬,我只当没看见,才不送上门自讨没趣。

听说萧府宾客盈门,门庭如闹市。

我不禁想起,父母刚去世后的半年,家里和酒庄到处乱糟糟的,我们两个没钱,也没有人接济我们,常吃饱了上顿没下顿。

于是经常去蹲墓地,偷别人的供品。

我们也经常被人追,还被人打过,萧绒将我护在身下,任由那些人的脚落在他的身上。

「萧绒,你一定得偿所愿,很幸福了吧。」

「说什么?」宋百川不知何时出现在柜台前。

我一怔,随即笑道:「大人今日有空?吃过晚饭了吗?」

他摇头。

「那在这里吃?」我问他。

「好。」他找了椅子坐下来,看着我,「你做饭?」

我抓了荷包,拆了围裙,「我做。这就去买菜,您坐会儿等等我。」

他说好。

我走了十几步,又跑回来,「大人,今晚吃炖牛肉可好?」

他定定地看着我,看得很认真,一时竟没有回答我。

「大人?」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。

他回神,颔首道:「我都行。」

青娟给我打下手,晚上我做了八个菜一个汤,宋百川坐下来,大家却不敢,围着站着看着他吃。

「若你们都站着,那我便走了。」他道。

我们都坐了下来,一开始还都拘谨,宋百川就要了一杯酒,所有人两杯酒下肚,就飘了。

我们六个人叽叽喳喳说着话,都是些没用的家长里短。

「买肉要买刘婶的,她的猪肉嫩。」青娟道。

「猪肉也有区别?」宋百川啜着酒,含笑问道。

青娟点头,还不忘和宋百川碰杯,「大人像天上的仙子,不懂这些。」

「这肉啊,区别可大了。」

我见宋百川愿意听,便没有阻拦他们,支着面颊也乐呵呵地听着。

14

我们六个人都醉了。

宋百川走的时候,我们东倒西歪地送他到门口。

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,但有个画面却很清晰,那就是我抓着宋百川的手不松。

似乎是说到动情处,我还哭了。

因为早上起来的时候,我们六个人的眼睛都肿了。

「昨晚我说了什么?」我用冷水敷着眼睛,脑中一片空白。

「我知道。」柱子咽了茶,「东家,你说宋大人太苦了,没有母亲就等于没有家,您还叮嘱他以后想吃什么都告诉您,来这里吃。」

「啊,我想起来了。」青娟也道,「你还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,不要分彼此。」

银桥冲着我竖起个大拇指,「东家,您巴结人的功夫,越来越炉火纯青了。」

我倒在椅子上,尴尬得生无可恋。

宋百川怎么会可怜,可怜的分明是我。

「估计要前功尽弃了。」我叹了口气,「咱们的靠山肯定生气了。」

接下来半个月,果然验证了我的感觉,宋百川没来铺子里,我去西苑也没找到他。

他好像在避着我。

我也不能一直去找他,只好祈愿他那天也醉了,什么都不记得。

或者,不要和我这没脑子的傻子计较。

「白活了两辈子。」我叹气。

转眼入夏,那天出了大事。宫中宴筵,圣上吃了点西瓜,忽地吐了,人直挺挺地栽倒了。

后面就听说圣上似是不行了。

「是不是要变天了?」

我心头却是一跳,前一世,三位皇子整整斗了七年,直到我去世,二皇子才被立为储君。

这一世,提前了吗?

我想不起来,哪里有什么不同。我虽重生,可我的存在,对大局根本没有影响。

那为什么不一样了?

不管我怎么猜测,都没有人告诉我答案,我也打听不到。

西苑好像更忙了,经常能看到穿着青鸟服的人,急匆匆出城,有时半夜也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。

但我一次都没有见到宋百川。

以前,每隔几日都会来订酒的勋贵世家,这个月全都没了动静。

似乎一切都静止了,像雪崩前的蓄势待发。

我让大家都出了京城,各找地方避难去,我一个人买足了米面,守着酒庄。

这夜我热得睡不着,在院中纳凉,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刀剑交戈的声音,我猛地站起来,翻上围墙看向北面。

北面隐隐起了火光,眼见着光越来越亮,浓烟翻滚直上云霄。

「雪崩」来了。

15

由于和前世不同,我并不知道,会是哪位皇子赢。

不知道宋百川没了圣上后,他会选择追随哪位皇子,又能不能稳住权势。

我心中焦虑,来回在院中走动。

第二天我没敢开门,隔着门听街上的打斗声。

黑夜漫长,白天难熬,有无光亮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,因为我依旧什么都看不到。

这样过了两天,这天夜里格外的闷热,临近戌时,一阵轰隆隆错乱的脚步声,从我门前的街上走过,我贴着门,听到有人在说话。

「羽林卫所有兵力都在西门,东门那边只有宋百川顶用,殿下说丑时全力攻东门。」

「你说三皇子真的死了吗?」

「应该死了吧?」那人说着顿了顿,「二殿下登基后,咱们去喝酒吃肉。」

「萧大人不是说了,每人赏银百两。」

我怔住,这是三位皇子混战结束,现在胜者开始攻打皇宫了。

不过,宋百川一个人守东门吗?他守不住的!

我得做点什么。

我回头看着那些码在库房的烧刀子。

烧刀子性烈,遇火则燃。

我取来五百个小坛,分装烧刀子,又将每两个坛子用结实的麻绳捆扎在一起。

将这些酒装好在板车上封好。

我便贴着墙听外面的动静,不知过了多久,忽然外面又开始兵荒马乱,紧接着有人开始喊话:「所有人听着,三皇子殿下征用你们,限你们一刻钟内,全部到街上来。」

「若有违抗者,杀无赦。」

三皇子?

所以他没有死,但手里可用的人却没有了,只能开始征用百姓做盾牌,帮他抵抗二皇子了。

不能出去,一旦上了街,就会成为马前卒,挡箭牌,所有人都活不成。

他们这帮人是残兵,没剩几个人,也占领不了多大的地方,应该就是这一片区域而已。

我打开了门,往街上看了一眼,正与街对面的街坊碰上。

我去了对面,和他们全家道:「不能上街,一旦打起来,我们全部都是挡箭牌。」

「将我铺子里的酒拿出来,备好火折子提在手中。」

我们从小巷迅速通知了所有能通知的人,大家取了酒提在手里,站在自家的门口。

「他们人很少,二皇子的人很可能发现他们,所以,我们只要拖延住时间,等杀他们的人来就行了。」

我不在乎谁赢,我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。

我要活着。

16

喊话的人将半条街喊完一遍,果然又回来了。

现在能清楚地看到,他们一队人从头到尾只有十四个,但都拿着刀,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染着血。

这就是一群穷途末路打算最后一搏的疯子。

我攥紧了手里提着的两坛酒,给身边的人打眼色,给对面的打手势。

几乎同时,我们站在家门口的所有人,将手里的提着的酒,冲着那群人丢了出去。

对于那群人来说,这是意料之外,他们都愣了一下,就这一下,另有人从家里拿着准备好的火把,冲出来,丢在酒上。

火腾一下烧起来。

「砸!」我喊完,大家将所有酒丢过去,有的砸到了人,有的砸在马上,有的则是落在地面。

火舌瞬间将他们吞了进去。

马嘶人吼,场面失控,我们吓得躲回家里,关上门。

过了一刻,外面传来更多的脚步声,我知二皇子的人赶到了。

我长长松了口气,瘫坐在地上,街坊们也一起抹着眼泪。

「得亏赵东家想了这个办法,若不然,我们现在肯定成了盾靶子了。」一位大婶哭着道。

两兵对峙,他们只顾输赢,才不会管中间百姓的死活。

外面平息了,我急着回铺子,家中还有酒,我得继续分装以备不时之需。

刚推开门,竟看到院中有个黑影,我愣住,喊道:「大人?」

「赵澜玉。」宋百川疾步过来,上下打量我,而后淡淡地道,「没事就好。」

我却很着急,「外面那么乱,你怎么从宫中出来了?」

到处是二皇子的人,宋百川这一路过来肯定危险重重。

「没事。我从小路走的。」他轻描淡写,「你刚才做得不错,不愧是赵东家。」

我哭笑不得,又想起来刚才隔着门听到的话,

「我听说二皇子丑时开始攻打东门。」

「嗯,知道了,我这就回去。」

我本来很慌张害怕,可看着他听到他说话,我也跟着平静下来。

「将门关好,不要出去,明天就没事了。」他站在我面前,静静地看着我。

清亮的月色将他疲惫的面容,清晰地刻印在我眼中,我不由自主地乖顺地应他:「好,我知道了。」

他推门离开。

我抚着心口,坐在院中,脑子像被面团糊住了,乱糟糟的,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

17

躲在空了的库房里,我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。

再醒来,外面天高云淡一切都平静了。

如果不是被刻意冲刷过湿漉漉的街道,以及门头上溅洒的血迹,我都要以为,之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想。

几日后,圣上下了圣旨,立五皇子为储君。

我很意外又不意外。

鹬蚌相争渔翁得利,五皇子成了最后的赢家。

「最厉害的是圣上,假装生病,就试出了三个儿子和一群乱党的忠心。」说书的汪先生道。

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?」柱子刚学会的词,在这里算是用上了。

我瞪他一眼,柱子讪讪然闭嘴。

「没事,自己人讨论,不会传出去。」汪先生道,「二皇子也死了,蔡首辅等一干人等都被关去都察院了。」

汪先生说着,扫了我一眼。

「赵东家是不是想问萧大人?」他意味深长地问我。

我点了点头。

「萧大人没有。不但没有,他还高升了。」

我不敢置信,如果是这样,那岂不是说萧绒其实并不是二皇子的党羽?

怎么会这样,他和他的岳父不是一条战线吗?

我彻底糊涂了,事情和前一世完全不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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