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给卢阳打了电话，我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。

江贺就在我旁边。

他嘴角一直带着讽刺的笑。

对。

我给卢阳撒谎了。

我没告诉他我跟着江贺一起，我只说我要回老家一趟，回去散散心。

卢阳很支持我，还交代了我很多，事无巨细。

我和江贺第一站就去了长白山。

听说，那里还有积雪没化。

我们入住了酒店，换上了泳衣，然后去雪地里泡温泉。

我身上裹着很大的浴袍。

江贺已经在私人汤池里面了。

他嘲笑我：「裹这么紧做什么？又不是没见过。」

我不是害羞。

我只是怕他看到我骨肉如柴的身体，吓到他。

我磨蹭着，还是脱了浴袍，走进了汤池。

我缩在一角。

我们俩离得很远。

江贺看了我许久，突然朝我走来。

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，眼底都是愤怒：「跟着卢阳，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？！」

「现在不都流行骨感美吗？你们娱乐圈的女明星不都这样……啊！」

江贺突然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，疼痛让我忍不住叫出了声。

他放开我的肩膀，狠狠地冲我说道：「丑死了！」

然后愤怒地离开了汤池。

我看着江贺的背影。

他身材真好啊。

腰是腰，腚是腚，肌肉是肌肉的……

江贺走后，我在汤池里泡了很久。

毕竟，这么舒适的生活没下次了。

泡完澡回到房间时，江贺已经让人送来了晚餐。

我们坐在落地窗前，看着窗外的残雪，吃着高档的牛排。

「多吃点。」江贺看我放下刀叉，口吻中带着命令。

「我吃饱了。」

自从开始做化疗后，我的胃口就越来越差。

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了一小坨饭。

今天已经很勉强了。

江贺一把拿过我的餐盘，有些暴躁地将我剩下一大半的牛排切成许多小块，然后把一小块肉放在我的嘴边：「张嘴。」

「江贺……唔。」

我一张嘴，江贺就把牛排喂进了我的嘴里。

「不准吐出来，吃了！」江贺再次命令。

以前不这么霸道的。

果然当了大明星就不一样了。

9

我吃完整整一份牛排。

我已经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多了。

吃完之后胃里面就难受了。

想吐，又不敢。

就噎在那里，睡觉的时候，辗转反侧。

「不舒服？」睡在我旁边的江贺，在身后突然问我。

我们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。

只是。

中间隔了至少三个人的距离。

江贺并没有对我做出格的事情。

那晚，只是意外。

「吃多了。」我难受地说道。

下一刻，江贺的身体靠了过来。

他温热的手，抚摸着我胃部的位置，轻轻地揉捏。

我紧抿着唇瓣，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。

我不知道我多久睡着的。

我也不知道江贺多久睡着的。

我们就保持着这样尴尬的姿势，一个晚上。

在长白山一周，我们去滑了雪，堆了雪人，打了雪仗，我们还去玩了漂流。

而后，我们去了西安，爬上了华山。

我们在华山上看了日出日落，我们到了华山西峰，去挂了金锁。

我买了长寿锁。

我看到江贺的脸色都变了。

他什么都没买，就默默地走在那么多锁之间，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
我小心翼翼地挂上了长命锁，满心挚诚，因为锁上面是「江贺」的名字。

挂完之后，我去找江贺。

我顺着江贺的目光看到了一把同心锁，上面写着「江贺和苏舒」。

我没多问。

江贺也没多说。

离开华山，我们直接去了内蒙古。

在内蒙古的时间有些长。

我个人想要多待一段时间，我喜欢那里的辽阔，喜欢那里的蓝天白云。

我在草原上策马扬鞭。

我以前其实并没有骑过马，这是第一次，却好像一点都不害怕。

江贺在后面追我。

我隐约听到他在让我慢点。

声音带着恐慌……

我果然还是从马上摔了下来。

鼻血都摔出来了。

流了好多好多。

好久都止不住。

江贺手足无措，他抱起我就要送医院。

我死活拒绝了。

去了医院，瞒着他的事情不都露馅了吗？！

他骂我：「你不想活了是吗？！」

「不是。」我很诚实地摇头。

我只是，活不久了。

「你怕我死吗？」我突然问他。

江贺冷冰冰地说道：「死了最好，免得祸害人。」

可那天之后，江贺却再也不带我去骑马了。

他就陪着我在草原上漫步。

那几天，我经常听到他半夜接通电话。

不是经纪人打来的，就是杨芸打来的。

我知道我拖累了江贺。

江贺现在的势头正好，这个时候更应该借助这个热度，稳固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。

而不是突然像消失了一般。

是我，任性了。

「江贺，我们回去了吧。」我突然开口。

此时的他正坐在酒店的电脑前做去西藏的攻略。

去西藏的时间会比在内蒙古更长。

所以旅途需要考虑的就会更多，他做得很仔细。

他抬眸看着我。

我说：「卢阳打电话来催我回去了。」

我看到江贺笑了。

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，他说：「苏舒，我很好玩是吗？！」

我沉默不语。

「我他妈真的像条狗！」江贺愤怒地将电脑砸得稀巴烂，狠狠地扔在了地上。

然后摔门而出。

我看到他手背上的血，终究没有勇气叫他留下。

第二天。

我收拾行李准备自己离开。

打开房门就看到江贺站在门口。

有那么一瞬间让我觉得，他昨晚哪都没去，就在这里。

心口痛到窒息。

脸上却依旧平静淡漠。

「去上海。」江贺说。

我怔怔地看着他。

「耽搁不了你几天时间！」江贺冷漠，又倔犟。

10

我还是跟着江贺去了上海，去了迪士尼。

确如他所言。

耽搁不了几日。

我们去看了烟花，在人群的阵阵尖叫声中，看着漫天飞舞的烟花缓缓消散。

像生命一样，销声匿迹。

我转头偷偷去看身边的江贺。

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，全副武装地掩饰自己。

可那一刻，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眸中的璀璨，就像他余下的人生一样，还有很多美好。

我垂眸之际，身体突然被人紧紧地抱住。

心跳很快。

我和江贺旅游两个月，我们住在一个房间，睡在一张床上，除了第一天到长白山那晚他帮我揉胃之外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，手都没有牵过。

有时候我甚至觉得，江贺是刻意地在和我保持距离。

这一刻。

我却也伸不出手去推开他。

他抱了我许久。

烟花散去，人群散去。

工作人员开始催促游客离开。

他放开了我。

他的眼眸依旧清澈明亮，一如初见。

他弯腰，隔着口罩，亲吻着我的唇瓣。

他在我耳边说道：「苏舒，以后要好好吃饭。」

我点头，拼命地点头。

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。

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，我怕我一开口，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防线，会一瞬间崩塌。

我们回到了酒店。

我以为今晚之后，我和江贺就结束了。

我们彼此，不会再有遗憾。

可第二天天还未亮，江贺的电话就被打爆了。

因为他上热搜了——

#新晋影帝江贺疑似劈腿，深情人设崩塌#

#江贺携美女出游迪士尼**拥吻#

#江贺杨芸分手#

江贺接了一个上午的电话，事情好像很严重。

我看到江贺在外面阳台上抽了很多很多烟。

下午，江贺的经纪人来到了上海。

经纪人看了我一眼，眼神可以说对我是厌恶到了极致。

他和江贺在房间里面讨论着怎么公关。

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。

经纪人放下狠话：「江贺，我能把你一手捧起来，也能让你身败名裂，一无所有！」

「我不在乎！」江贺不为所动。

经纪人气得摔门离开。

不过晚上，经纪人又回来了。

她说：「我先把她送走。」

「不准。」江贺一口拒绝。

「江贺，我想离开了。」我开口。

江贺紧紧地看着我。

「我怕。」我低垂着头，不敢去看他，手指一直拽着衣角，「我想回去，卢阳还在等我。」

「你以为我们的照片现在被网上大肆传播，卢阳没有看到？！」他质问我。

我还未开口。

他斩钉截铁地说道：「我会负责！」

我愣了一秒。

经纪人激动了：「你负责，你怎么负责？！」

江贺又要和经纪人吵起来那一刻。

我开口道：「江贺，我不需要你负责，我要回去给卢阳解释。」

江贺脸色阴冷。

有那么一瞬间，我觉得江贺想要掐死我。

可最后，他也只是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：「随便你！」

说完之后，转了身。

我没去看他的背影，只对经纪人说了句：「麻烦你了。」

经纪人带着我从酒店的后门离开。

那里停着一辆保姆车，我坐上去那一刻，看到了杨芸。

她看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：「苏舒，当年你答应我什么了？」

11

当年我和江贺分手的时候，答应过杨芸再也不会出现在江贺面前。

我们三个人是高中同学。

后来大学我和江贺一同考去了北京，杨芸也考到了北京，在北京，我们遇到了卢阳。

卢阳对杨芸一见钟情。

为了追她，卢阳主动接近我。

卢阳的性格很好，久而久之，我们反而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。

以至于最后，我还让卢阳帮我离开江贺。

而杨芸虽然也是北漂，但她家里是做生意的，父母人脉很广，家境优渥。

她确定在北京发展后，她父母就给她在北京三环内买了一套房子。

甚至于她进娱乐圈，她家里人还可以给她铺路。

这样的出身跟我和江贺有着天壤之别。

卢阳好一点，卢阳是北京土著，有房子和北京户口。

我和江贺都来自于贫困家庭。

我爸是赌鬼，把家里所有都赌光了，甚至把我妈都给卖了。

我上初二时，我爸因为赌博欠债太多，被人活活给砍死了。

我是我奶奶带大的，考上大学后，我奶奶也生病去世了。

江贺没有父亲，他父亲出车祸意外死亡后，他母亲带着他改嫁。

改嫁后他母亲又生了个弟弟，他母亲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她重建的家庭上，对江贺不闻不问，他活得像个孤儿。

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，我和江贺能够在一起，就是惺惺相惜。

我们都有着不太幸运的原生家庭，才会更了解彼此，才会更想用爱去温暖彼此。

所以那么多年，杨芸一直没能插足我们的感情。

尽管，她对江贺，明示暗示过很多次。

「我早说过，你只会拖累江贺！」杨芸看我没有说话，又愤怒地说道，「五年前，江贺因为你在娱乐圈一直不能发展，五年后，江贺又要因为你，重蹈覆辙吗？！」

杨芸说得很对。

五年前要不是我，江贺在娱乐圈早就发展起来了。

他刚毕业那年被星探发现，进入了娱乐圈，他其实也纠结过，但对比起来，进娱乐圈确实更容易赚钱，换成其他普通工作，我们一辈子也别想在北京买房。

可江贺签约经纪公司后，很长一段时间接到的都是一些微乎其微的小角色。

刚开始我一直以为是江贺怀才不遇，毕竟他那张脸，稍微包装一下就是王炸。

后来江贺一次拍戏受伤，我才从杨芸口中得知，江贺因为我推掉了很多应酬，而他那张我引以为傲的脸反而成了他发展的阻碍。

很多投资方看着他那张脸就动了歪心思，他一旦拒绝就会被恶意打压。

如此两年，江贺在没什么收入的情况下，为了维持我们的生活，还要去给剧组的主演做高难度的替身。

一次一个失误，从两米高的台子上摔了下来，差点摔断了腿。

那天在医院，杨芸直接给了我一巴掌，下一刻却又猛地跪在地上，哭着求我离开江贺。

她说：「你只要离开江贺，我会找资本捧红他！只要有一个平台，江贺就可以大红大紫。」

「离开江贺你要多少钱，你随便开，我倾家荡产都满足你。」

我问她：「一定要我离开他，你才会帮他吗？」

杨芸斩钉截铁地说道：「我不是圣母，我没那么伟大。」

我看到病床上满身是伤的江贺。

回想起我每次去剧组，看到的都是江贺对每个人的卑微姿态。

想到这么多年，江贺为了我住在那个寒冷的地下室……

他真的可以走更远，更远更远的。

我同意了。

但我没要杨芸的钱。

不过杨芸最后还是给了我一百万。

也就是那一百万，其实在某段时间，救了我的命。

我离开江贺半年不到，查出了血癌。

卢阳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得病才选择离开江贺。

我没有解释。

我也不想破坏杨芸在卢阳心目中的女神形象。

我后来甚至还有些感激杨芸。

她真的让江贺过得越来越好。

12

「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江贺吗？」我问杨芸。

我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我。

上一次她主动找我，就已经想好了所有，让我不得不离开江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