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

离陈府不远的暗处，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街角。

苍梧立于车侧，低声回禀：“世子，人逃走了。”

车内传来陆潜懒洋洋的声音，“回府吧。”

马车滚滚向前，苍梧忍不住赞叹，“那裴司竹看似瘦弱，却不怯懦，倒是让我刮目相看！”

“哼，她若是连陈彻那个草包都斗不过，也不必查什么案子了。”陆潜轻嗤一声，声音中却有一丝隐秘的欢喜。

这与有荣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？

苍梧轻轻撇了撇嘴，若是有十足的信心，你又何必大老远跟了来。

默了一会儿，又听陆潜问道：“她躲去了哪儿？”

“沈府。”

陆潜手中的玉佩叮一声磕在车壁上。

沈府与长公主府相邻，原就是长公主府的一部分。

沈雪宁父亲沈伦乃是华阳长公主麾下的骁勇将军，得了军功回京后，京城寸土寸金，一时未找到满意的居所。

长公主掌兵打仗，对同袍向来毫不吝啬，竟将偌大的公主府劈出一部分，单独开门立户，划做沈府。

由此，沈家便与长公主府比邻而居。

后来沈雪宁扶母棂回乡，沈府便空置下来，直到她高中状元又一跃成为御史中丞，这里便又变成了沈大人府上。

如今，陆潜掀开车帘，看着沈府大门的白色封条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同时五味杂陈的还有在后院游荡的裴雪宁，这里承载了沈雪宁不长人生中的绝大多数时光，不过几日的光景，府内竟有了荒芜之象。

刚才逃跑出了一身的冷汗，此时冬夜的冷风一吹，她不由瑟瑟发抖，才让她从伤怀中缓过神来。

沈府在东城，而裴府则在西城，若是此时夤夜赶回，假使再次碰到陈彻的人，怕是就更加难办了。

为今之计，似乎也只能在此暂住一晚，等到白日再回去。

一东一西，着实是太远了些，路上······

想到这，裴雪宁忽然灵光一现。

对，方位！

朦胧的夜色中，周围深寂幽暗，一株迎寒盛放的红梅下，少女略显宽大的衣袍随风摆动，细瓷般的净白面庞微仰，双眸灵动澄澈，粲然耀眼，仿佛盛满了月光。

陆潜立于墙头，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。

他也不知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半夜翻墙来看这个谎话精。

陆潜心中莫名激荡，烦躁地踢起脚边碎石。

碎石啪嗒一声落于裴雪宁脚边，着实吓了她一跳。

她顺着石头滚过的方向望去，不由慨叹，短短一日，撞上此人三次，还真是冤家路窄。

她颇不情愿地往墙边挪去，低头行礼，喊了声世子。

陆潜垂眸打量着她，神色几经变换，鼻子哼出几个字，“怎么哪儿都有你？”

裴雪宁心中运气，是哪儿都有你好不好！

然而今时不同往日，她已不再是那个可以和他斗嘴的将门之女，只得紧守本分，恭谨作答。

“下官遇到些事情，一时迷了路，不想误闯进了这座废宅里。”

“迷路？”陆潜眯了眯眼，“你迷路还挺会挑地方！”

“世子此言何意？”裴雪宁装傻到底。

“此处正是你要查的御史中丞沈雪宁的宅邸。”

“哦，是吗？”裴雪宁脸上漾出恰到好处的惊讶，“说起案子，世子，我刚刚有了些新的发现。”

“过来说，你不嫌脖子疼我还嫌呢。”陆潜语气恶劣，潇洒地跳下墙头，回到了长公主府那边。

裴雪宁忍不住翻了翻白眼，拿起旁边的梯子，顺着爬了上去，又费力地抽过梯子搭到另一边。

冬夜风寒，她的手冻得有些不听使唤，梯子没拿好，险些从墙上连人带梯一起翻下去。

她全神贯注翻着墙头，没看见陆潜快速伸出又悄悄收回的双臂。

裴雪宁一番折腾终于落了地，心中暗暗嘀咕，这副身子太过娇弱笨拙，不比她之前灵活健康，看来以后要好好锻炼锻炼才行。

“笨死了！”陆潜耐心告罄，长腿一迈转身离开。

裴雪宁亦步亦趋跟在身后，走过熟悉又陌生的景致，随着陆潜来到了书房。

一进门，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，裴雪宁轻轻吸了吸鼻子，悄悄搓了搓冻僵的手指。

陆潜将身上的大氅扔给苍梧，绕过金丝楠木大理石几案，坐在铺着狐狸毛的圈椅上，懒懒开口。

“说吧，什么发现？”